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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奄奄一息的人要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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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棲有點兒方。

做她們這行的,除非人設需要,誰不是身經百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可當腳腕被抓住的那刻,她著實被嚇了一跳

她本以為是隱藏起來的異形走屍,條件反射地就要側踹踢開那只手,可就在要踹過去的時候,她又生生頓住了。

她看見那只手的主人被血糊得看不清原貌的臉上,有一雙理智尚存的眼睛。

雖然瞳孔的顏色比常人要深一些,但和異形和走屍不一樣。

這雙眼裏有光。

而那些異形的瞳孔是黯淡無光的純黑純白,是沒有理智呆滯的。

她十分肯定,他還是人,一個奄奄一息的正常人類。

但這比看到異形還要讓她震驚。

距離她不足三米的前方收銀臺處,上面養著一株長勢喜人的“鴻運當頭”的植物盆栽。

她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只是當時沒有察覺到這株植物的異樣,光看盆栽上面和正常的植株盆景沒有區別,不像那些異植都有瘋狂生長的粗壯根系。

最重要的是,沒有攻擊她。

細看之後她才明白她為什麽沒被攻擊,只一眼,繞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心理承受能力強大的她也忍不住頭皮發麻。

花盆的側面被穿破,而植株的根系從洞口一路延伸到櫃臺底下,組成一張密密麻麻的蛛網,困住它的“獵物”,牢牢地紮根在它尋找的新“土”上。

而那人腹部被撕破一個血肉模糊的洞,那些從上而下的根系,就硬生生插.入他腹部血淋淋的傷口裏,宛如密集且細長的器管口連接著他殘破不堪的軀體,從他的肉.體中源源不斷地吸取新鮮的血肉和營養供給植株生長。

異植寄生在人體上,把他殘破的身軀當成了活體營養器。

褚棲胃酸翻滾,險些吐了出來。

她見過異植的觸手穿過人類的身軀,吸走人的生命力變成本體的養料,屍體像冰糖葫蘆一樣串在枝條上,直到被吸成幹屍然後湮滅成灰只剩枯骨。

也見過食人花把一個人活生生地吃下去,血濺當場,或者把人毒死後身體埋在根部化為肥料,為它提供養料……

多麽血腥的場面她都見過,可當看到這一幕時,她還是覺得殘忍,惡心得想吐。

那些人死相慘烈,可幾乎都是一擊斃命,沒有機會感受痛苦,而這個人,他躺在那裏,身體如破布殘燭,卻還留有意識吊著一口氣。

真正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絕望而暗無天日的日夜後,終於迎來了一絲曙光。

於是,他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拼命地、掙紮地、虛弱地抓住了這一縷微光。

做完這個動作,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努力睜開意識渙散的眼睛,無聲地祈求著。

祈求著有人能把他拉出這無盡深淵和苦海。求生也也好,求死也罷,總歸不會比生不如死還要痛苦。

他那被異植貫穿身體無法動彈,像一個被吸血鬼囚禁的卑微血奴,日覆一日被迫地給異植提供血液和營養。

血液從他體內流失,而他能清晰地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伴隨著無盡的痛楚。

他在煉獄裏煎熬求死,可他偏偏死不掉。

每當他瀕臨死亡即將解脫時,異植就會在最後一刻用它的能力反哺治療他,又將他拉回深淵裏,反覆折磨,反覆利用,反覆地摧殘……

……

褚棲覺得她應該走,立刻馬上頭也不回地走,千萬不要多管閑事。

可她的腳像是長在地上了一樣,怎麽也移動不了。

她不能多管閑事,可她看到他眼裏有光。

他不是沒有痛苦沒有理智的異形走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見死不救或許不是最殘忍的事情,殘忍的是,他連求死都難。

褚棲咬咬牙,反覆握緊手掌又松開。

能想到把人當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活體人祭的異植不是沒有智商的生物,它們雖然沒有腦子,卻又很聰明。

比如此刻,那被座蓮基狀葉片托在中間紅艷得仿佛要滴出血來的花朵就像一個“腦袋”,中間的花芯形成“臉”,柱頭像“眼睛”一樣對準著她,仿佛在警惕。

它從血窟窿裏抽出幾根觸手一樣的根系,揮舞著護在“祭品”周圍,時刻準備著攻擊。

褚棲讓它感受到了威脅,它並不想和她為敵,但她要是敢動它賴以生存的“食物”,它一定會和她拼得你死我活。

最好是互不侵犯。

褚棲看著那還在滴血,掛著模糊血肉的觸手,心裏無比地厭惡。

她一開始怎麽會以為這株盆栽沒有異樣呢?

持續了幾個月的低溫天氣,如果不是異植,又怎麽會生長得這般嬌艷欲滴?

鮮紅的花朵有多好看,此刻就有多令她作嘔,那都是人的鮮血換來的。

【目前看來他不在主角名單裏,只是個邊緣人物,你可以救,但要想清楚】

一直裝死沈默的系統突然出現說話了。

褚棲能接觸所有邊緣人,只要不做出影響主線劇情的事,隨她怎麽作都可以。

系統正處於虛弱期,不能給她提供輔助,想救人只能靠她自己。

褚棲挪動了一只腳,異植充當武器的觸手立刻警覺地豎起。

她要救人,勢必要和它正面打一架,只有把它殺死,才能讓它滾出祭體的身體。

她沒有異能,手上也沒有能用的工具。

如果強行裝逼,也可能會成為異植另一個“活體祭品”。

虛握著她腳腕的手緩緩松開了。

褚棲心中微訝,以為是他沒有力氣了,低頭去看,卻發現是他主動松手的。

那雙明亮的眼裏,光芒逐漸褪去,蒙上一層黯淡的陰影。

他放棄了。

他放棄了唯一的希望。

僅僅只是意識到,他所求救的這個人,可能打不過異植,還會連累她一起受難。

他知道被異植控制有多痛苦,他無法自私地強求別人能不顧一切來救他。

這個世道,連他的親人都能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他又怎麽能自欺欺人地希冀,一個素未相識的陌生人會為他拼命。

主動放棄,也許是他能留給自己微不足道的、僅剩的一點尊嚴。

褚棲磨了一下後牙槽,輕嗤一聲,隨即反手抄起店裏裝飾用的一尊貔貅玉雕,使了十足的力氣朝那盆花砸去。

異植用觸手抓住了玉雕,護住本體花身,褚棲單手撐著櫃臺利落地翻到外面,然後擡起店裏的一把椅子砸過去。

這株盆栽異植顯然和紮根於土地能在一定範圍內移動的異植不同,它能動的只有可以伸長的根系,本體在盆栽裏是無法躲避動彈的。

所以褚棲的目標都在本體上,不停地搬起東西砸它,那些觸手為了護住本體而應接不暇,越來越多的根從祭體裏抽出。

觸手卷住了物體卻沒有丟掉,導致細細的根條掛滿重物,動作越來越遲鈍,一身累贅。

褚棲在角落找到了一根棒球棍,她重新翻回櫃臺內,用棒球棍砸碎了上層的玻璃,而放在上面的盆栽也整個掉到櫃子裏,根系觸手笨拙地想把本體撈起來,褚棲卻趁機上前掀翻了那面玻璃櫃臺,盆栽徹底被壓在下面。

觸手開啟惱羞成怒,轉而攻擊褚棲。

褚棲躲避著觸手暴起砸過來的東西,身上擦邊挨了幾下,她沒有時間顧及,一鼓作氣地沖過去,掄起棒球棍狠狠地砸向壓在玻璃下的鮮艷紅花。

亂砸數百下,直到那朵花被砸得稀巴爛,張牙舞爪的觸手才不再動彈。

從花朵的汁液裏散發出一股血腥味的惡臭,褚棲扔掉棍子,捂著鼻子退得遠遠的,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異植本體死亡,那些像觸手一樣的根系快速枯萎,斷成一節節枯根,最後化成粉末從它寄生的祭體裏消失。

這場慘無人道的寄生才結束了。

被寄生的那人終於得到解脫,但也陷入了昏迷,生死不明。

褚棲伸手擦掉額頭上被觸手扔來的東西砸出的血,從地上碎了一地翡翠的雜物裏撿起還完好的珍品,慢慢收刮完店裏其他有用的翡翠,最後捂著受傷流血的手臂走出這家店。

迎面是寒冷的風,血液都仿佛被凍住了,褚棲緩緩吐出一口白氣。

對付異植看似輕松,最後那下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身上被觸手紮出了幾個窟窿,血還在流,唯一慶幸的是都避開了要害。

她沒有看身後的店和那個躺在地上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向之前停車的地方。

她得趕快止血包紮,不然死的就是她自己。

從入職聯盟開始,她就一直恪盡職守,不該救的人不救,不該管的事別管,做好任務內的事,把其餘人都當成紙片人,最好是漠不關心,這點她一直做得很好。

連聯盟年度表彰最佳女配員工時,盟主都親口誇過她是最冷靜清醒的人。

冷血無情,卻成了被誇讚的優點。

而她今天卻像著了魔一樣,還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要是被其他同盟知道她做了這麽一件蠢事,還不得笑話她好幾年。

她搖搖頭,就當做是拿了他家翡翠的代價吧。

她剛才就看發現了,他另一只手裏緊緊抓著一把雕琢翡翠的手工刀。

也許是末世來臨時他剛好在雕琢翡翠,手裏拿著小刀就從工作間跑了出來,結果卻被當成了異植的祭體。

【你不救他嗎】

褚棲單腳跳著爬上車,翻出她路上搜來的藥品,先給自己打了一支抗生素,然後是止血止痛藥,單手包紮傷口,牙齒咬著繃帶打結,動作嫻熟。

【你離開時他還有生命體征】

系統話突然多起來,平時半天蹦不出一個屁來,也可能是它吸收了翡翠,能量夠了。

“他身上那麽大的血窟窿,之前沒死是有異植為了活體給他續命治療,離開了異植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更何況我為什麽要去救他?”

褚棲把身上流血的傷口都處理了才慢吞吞地反問。

她沒有理由去救他。

幫他解脫是出於人道主義,而接下來是生是死皆由他命。

褚棲啟動車,打算離開去另一個地方收集翡翠。

【你果然還是那個冷血無情的人啊】

褚棲不置可否,只專註開車。

只有冷血的人,才能在各個世界裏來去自如,沒有羈絆。

【他其實也很努力的想活下去】

不然在向她求救的那刻,不會爆發出那麽強烈的求生欲。

車開出玉石街很遠,在無人的城區風馳電掣。

三個小時後,又繞回那條街。

褚棲覺得她一定是瘋了。

不然為什麽還會回來?

就為了看那人死沒死?

更瘋狂的是,那人沒死,他竟然還在她離開的那段時間裏坐了起來,修長的身軀背靠著身後的櫃子,夾在兩面櫃臺之間,手無力的捂在腹部的血洞上,那裏還在往外咕嚕嚕冒黑血,血肉模糊一片。

聽到細微的腳步聲,他緩緩擡起低垂的眉眼,發現是她的那刻,黯淡眸裏再次迸發出光彩,連那張滿是血垢的臉都牽出了一個虛弱的笑來。

褚棲站在門口,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要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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